◎秘密◎

“霜林……”

江楚纓心疼地望著坐在已經徹底關閉的秘境之上的萬霜林, “我們回宗吧。”

萬霜林雙目空洞，沒有回應。

已經是第二天了，萬霜林在眼睜睜看著林蘇雲死在秘境裏之後, 便一直沒有再說話。

靈雲門掌門為了布陣耗費了幾乎全身的靈氣, 元氣大傷, 卻也只修養了幾個時辰便來看望萬霜林。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林蘇雲就那麽死了。

靈雲門掌門以為死的會是自己，卻怎麽也沒想到一個築基期的小修士竟然如此大義凜然地代替了自己。

林蘇雲說得沒錯，靈雲門確實需要掌門, 自己想在秘境之中以身殉道，不過是為了逃避。

一個他追殺過的人、他記恨的人, 最後救了他，讓他醒悟過來，重新有勇氣面對自己的責任。

“江小友……”掌門朝江楚纓投去詢問神色。

江楚纓搖了搖頭：“還是那樣子。”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掌門說道，“我會盡一切所能幫助你們靈草宗，今後你們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我絕無二話。”

江楚纓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好。”

靈草宗還有今後嗎？

他不知道。

從他們要決定重建靈草宗那天開始，整個靈草宗就早以林蘇雲為主心骨了。

她指哪兒，靈草宗就往哪個方向發展。

現在宗門裏的每個人，更無不是因為林蘇雲留下來的。

林蘇雲給了每個人希望、給了他們成長的機會和動力。

如果沒有她, 靈草宗早就散了。

現在她不在了，靈草宗還能維持下去嗎？

他如此作想, 萬霜林就更不必說了。

除了靈草宗的關系, 她還跟林蘇雲是多年的好友。在經歷了宗門覆滅後, 林蘇雲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是“家”的象征。

同為修仙世家出身的江楚纓最能理解萬霜林的感受。

從有記憶起, 他們身邊的人就是為自己而活, 無論是至親還是好友，都在為“尋求長生大道”而忙碌，哪怕是母親父親，也少有時間會停下看看他們。

他們這些人一生忙忙碌碌，和普通凡人其實沒什麽兩樣。

凡人為錢財奔走一生，他們為了長生至死方休。

尤其是出生在落魄世家的萬霜林，更多的親朋好友謀求生路，沒有人會關心她。

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渴望得到一個歸屬感。

而這個歸屬感，是要一個領導者創造的。

“麻煩您了，我們大概還要在這兒待一段時間。”江楚纓說道，“我會盡力勸她的。”

掌門搖搖頭：“不急，不要逼她，這片區域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江楚纓謝過他，便轉身去陪萬霜林。

沒想到一刻鐘之後，掌門去而覆返，手裏還拿著一封密函。

江楚纓接過靈草宗發來的密函，展開查看，臉色漸漸變得不可思議。

“霜林、霜林！”

“你看看，是誰的筆跡！”

萬霜林緩緩低下頭，看到密函上一行熟悉的字體。

她的眼眸重新有了聚焦。

“是……林蘇雲？”

萬霜林突然伸出手拉住江楚纓的手腕，站起來就往靈草宗的方向走：“我們回去！”

靈雲門掌門連忙跟上去，“怎麽了？發生什麽了？需不需要我派人一起去幫忙？”

江楚纓連連搖頭：“我們……過幾日再來拜會！”

兩人回到靈草宗的時候，只見林蘇雲完好無損地在樹園給一片小樹苗澆水。

萬霜林狠狠掐了江楚纓一把。

江楚纓咬著牙：“師妹，是真的。”

萬霜林這才眼睛一亮，高聲喊道：“林蘇雲！”

林蘇雲回過頭，卻見萬霜林怒氣沖沖地朝自己走來。

“你到底要嚇我多少次！”

“你若是沒有事，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說著說著萬霜林再也忍不住哭腔，一把接著一把抹眼淚。

林蘇雲笑道：“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不過你們怎麽在靈雲門待了那麽久？”

江楚纓走過來，說明了原委，著重說了萬霜林雙眼無神地在秘境口呆坐了一整天。

林蘇雲也嚇了一跳。

她本來以為死而覆生會是一個驚喜。

沒想到真的把萬霜林嚇壞了。

林蘇雲認錯態度很好，立刻低聲下氣起來：“對不起霜林，我真的錯了，下次一定提前告訴你、不讓你擔心好不好？”

萬霜林不吃這套，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邊哭一邊討伐她：“你知不知道我在幻境裏看見你死掉了？你知不知道我在看見你站在陣眼裏的時候有多害怕！”

“我以為是我遇到的先前的幻境，才導致你遭遇不測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責……”

萬霜林抓著林蘇雲的衣襟肆意擦眼淚，林蘇雲安撫無果，突然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好不好？”

萬霜林立刻止住了哭聲。

她紅著眼睛擡起頭：“一切都告訴我？”

“一切。”

江楚纓聽到這兒，慢慢退出了樹園，他知道自己還沒有跟他們好到能窺探秘密的程度。

若非萬霜林如此關心，林蘇雲也不會輕易袒露自己的秘密。

林蘇雲和萬霜林在樹園走了一遭，聽林蘇雲將上輩子和這輩子重生的事元元本本地說了一遍。

林蘇雲想過萬霜林聽完這些會做出了很多種可能的反應，比如質疑，比如問她很多細節，再比如表達自己的心疼。

但她沒想到，萬霜林沈默了。

她站在那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蘇雲有點慌了：“霜林，你不會怪我沒告訴你這些吧？”

“其實是有原因的，我怕你藏不住事，會將對沈清風和問天宗的恨意表露得太明顯。”

“但是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麽多，我看見了你的成長，所以我想告訴你這些，希望你不會生氣我說得太晚。”

“林蘇雲……”她擡起頭，看著林蘇雲的眼睛，“我沒有生氣。”

“我只是……”

她移開眼，眸中流露覆雜的情緒。

“我只是心疼你。”

林蘇雲一楞。

“我沒想到原來你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這麽多。”

萬霜林揉了揉酸澀的鼻子。

她沒想到，自己以為的半月未見，竟是林蘇雲的二十年。

林蘇雲偽裝得太好，叫萬霜林一點也看不出她的心事，只知道林蘇雲一夜之間就知道了很多事情。

林蘇雲回過神來，忍不住展露笑容。

“沒什麽的，都過去了，現在我不是有你們嗎？”

萬霜林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不管之前怎麽樣，我希望如果以後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講講。”

“雖然我不一定能幫你解決，但是我可以聽。”

“一個人的心事分成兩份，承受起來就沒那麽痛苦了。”

林蘇雲輕輕一笑，用同樣認真的語氣回應她的關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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